作者:盛燕 赵旭东 来源于:中国民俗文化网
庙里过会
2003年比较特殊,龙祖殿落成,也是龙牌搬新家的年头。02年是罗小锁会头当值的年份,03年龙牌庙会与之前家里过会最大的不同是,将龙牌从家中请到龙祖殿之后就不需要再挪动了,因此迎龙仪式实际上就是将龙牌从会头罗小锁家迎至龙祖殿中。然后,新一年的轮值会头搬到庙旁盖的两间小屋居住来伺候龙牌。而04年至06年的范庄龙牌庙会,因为有了龙祖殿,龙牌没有必要再来回移动,龙牌会就取消了初一的“迎龙”仪式,而迎龙仪式几乎是龙牌会最重要也是最热闹的仪式过程,这就是龙牌会的热闹程度一年不如一年的重要原因。
但是在2007年,龙牌会的组织者们又发明了一种新的“迎龙”仪式,让龙牌会再次热闹起来了。2007年3月,笔者到访了范庄庙会,3月18日这天是正月二十九,因今年农历一月只有二十九天,是龙牌会开始的前一天。龙牌会的醮棚早已搭好,众神画像也早已挂入龙祖殿和醮棚中。在庙中过会所搭的醮棚与家里过会时不同,是以龙祖殿为正殿,醮棚接着向北搭建北一殿、北二殿和北三殿,如图一所示。龙祖殿坐北朝南,此图为俯视图,详细标名了各殿位置,殿中墙上所挂神像位置以及标示其悬挂顺序。正殿的龙牌、北一殿的三皇、北二殿的玉皇以及北三殿的关公这几处地方是“看香”最主要的地方,也就是香客贡献钱物求福问灾的地方。
注:此图只为展示龙牌会醮棚与龙祖殿的位置关系及其中主要神像的位置,其中上、中、下八仙是东西两边各四幅用1,2标识,“无”表示此处没有挂神像。当地有俗语“搅搅缸不生疮,搅搅瓮不生病”,所以龙祖殿东西两侧放有水缸。
龙祖殿神像摆放的顺序在当地有一套传统的做法,据说是从老一辈传下来的。专门负责神像的刘晓辉有一本小册子,其中详细记载了神像的摆放顺序,细目照录如下:
龙棚供奉诸神如下
龙棚北正 三皇之位(天皇、地皇、人皇)
3圣常放上边三诸
龙棚北一殿 自东往西 山神、天王、天王、三皇之位、天王、地王、河神、北方老祖
自东往西/殿南:南海三大士、东师、西象、南海大士、观音菩萨、菩萨、三皇姑
新添:西南、送子观音(共18诸)
龙棚北二殿 自东往西
正中间:五圣母、药王、玉皇、玉皇大帝、药圣、中星老祖
二殿东边 自北往南:天发、地发、水发
棚布东边:闪电娘娘、雷公
二殿西边 自北往南:刘师、温师、赵师、马师
棚布西边:风伯、雨师(共18诸)
龙棚北三殿 正、自东往西:毕肖、珠肖、云肖、关平、关爷、周仓
(菩萨宝殿)——经常用,放上边
北三殿南 自东往西 眼光奶奶、送生奶奶、班珍奶奶(共15诸)
龙棚东诸神位 自北往南:东方老祖、氏土貉凶、奎水狼凶、鬼金羊凶、心月狐凶、觜火猴凶、牛金牛凶、亢金龍凶、虛日鼠凶、翼火蛇凶、危月燕凶、柳土獐凶、女土蝠凶、扁鹊、张仲景、华佗、葛洪、孙思邈、药王、陶洪景、五仲凯、李时珍、王清任、北海龙王、西海龙王、南海龙王、东海龙王、马王(共27诸)
龙棚东正南 自东往西:南方老祖、土地、门神
龙棚西诸神位 自北往南:张月鹿吉、井水犴吉、房日兔吉、角木蛟吉、畢月烏吉、斗木獬吉、室火猪吉、箕水豹吉、轸水蚓吉、尾火虎吉、婁金狗吉、昴日雞吉、壁水俞吉、星日馬吉、胃土雉吉、參水猿吉、西方老祖、牛王、城皇庙、过金桥、渡银河、索浪桥、望乡台、桂也、三天望亲人、(1-10)殿、阎君牛王、西方老祖(共35诸)
龙棚西正南 自东往西:门神、城皇
龙棚前殿诸神 正堂 自东往西:弥勒佛、老君、佛祖、圣人、西方老祖
前殿东 自北往南:李靖、哪吒、毛遂、王坛、成鬼、吕洞宾、何仙姑、铁拐李、韩相子、王敦、刘玲、杜康、日值、日游神
龙祖殿正殿 天地三界十方真宰龙之神位
前殿西 自北往南:孙膑、二郎、六日香神、白元、张国老、蓝采荷、汉钟离、
国舅、刘海、精少堂、柳树精、苗庆、时值、夜游神(共33诸)
2003年新添龙牌后面:送子观音
龙棚外:东财神、灶王、主席像(已无)
南边有1神棚:北面火神、西面路神、南面鬼王
抄自2000年二月二日龙棚实况(总计151诸)
但是,据笔者观察,实际摆放的神像与记录还是有较大的出入,比如凶系列是自南往北安放的,而吉系列更是比较杂乱,顺序打乱了,而且与周易二十八星宿[13]不相符,有几个凶系神像在范庄却变成吉系神像了。准确的二十八宿的顺序应是:虛日鼠凶、危月燕凶、室火豬吉、壁水俞吉、奎水狼凶、婁金狗吉、胃土雉吉、昴日雞凶、畢月烏吉、觜火猴凶、參水猿凶、井水犴吉、鬼金羊凶、柳土獐凶、星日馬凶、張月鹿吉、翼火蛇凶、軫水蚓吉、角木蛟吉、亢金龍凶、氏土貉凶、房日兔吉、心月狐凶、尾火虎吉、箕水豹吉、斗木獬吉、牛金牛凶、女土蝠凶。将此与刘晓辉手册中的顺序相对照,便可清楚了解其异同。
由此可以看出,民间信仰的神源自古籍,但又会在传承过程中不克求精准,在模仿或者传播的过程中疏忽或遗漏,这是无法避免的。同时,在刘晓辉的小册子和画像上都有许多错字,尽管笔者尽力修正,但这也有可能影响所记录材料的准确性。据村民和学者介绍,2007年以前龙牌会还供过毛主席的神像,但不是画的神像而是那种常见的印刷品,在刘晓辉的小册子中也有体现,上面记录神棚外的神像中有主席像,但在后面括号里却注明了“已无”二字。在全国各地,对毛主席画像和塑像进行祭拜的例子不在少数,但是龙牌会长史振珠介绍说,主席像在之前一直是有供奉的,但今年毛主席画像被撤下来是因为县文化局派人指示说不许挂毛主席的画像。
据刘明慧(龙牌会中重要的帮会人)介绍,以前范庄龙牌会的神像多达三百多幅,但是因为革命和破除迷信等被没收和烧毁了许多。但是范庄周边庄镇有许多画神像的工匠,龙牌会的神像也在逐年增加,这在刘晓辉的记录中也有体现。另外,也可以看到一部分画像颜色鲜艳,是新画的但并不一定都是新添的。当地有一种说法叫给神穿新衣裳,指神像旧了或者破了,人们就会请工匠按照旧的神像再画一幅一模一样的。龙牌会中所供神像既有佛教的观音、佛祖,也有道教的玉皇、奶奶、关公,还有许多历史上的名医名人,将中国信仰主体的佛教、道教、民间宗教结合在了一起,但之间并没有任何冲突,各路神仙各司其职,这一点在国内诸多民间庙会都有体现。充分展示了中国百姓信仰讲究的实用性,不管是哪路神仙,能保佑显灵就会供奉上香。
龙祖殿外西边棚布上的十殿系列的神像与其他人物系列的神像有很大不同,是关生死因果报应的图画,其中有许多血腥、暴力阎王殿的展示。笔者注意到来龙牌会的小孩子会对这些画像产生兴趣,向其长辈询问这些图画的意思,他们通常被告知要在生前做好人,死后才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这是对儿童的世界观、道德观的一种教育形式,也是社会化的一种途径,其影响不可小觑。同样对于接受这种鬼神观念的成年人而言,这些画像也是起着一定的警示作用。
笔者在范庄调查时还发现范庄村民家里一般都供有“家神”,所谓家神并不指独有的神,也是基本的灶王、财神、土地一类的。但是范庄当地还有一种特殊的神像,是将多种神明放在一张图里,依照一定的秩序层叠起来,有二、三层的,也有多达十一层的,笔者到访史兴彩家见到了十一层神像,据史兴彩介绍她家的神像是在一个六层的神像的基础上加了五层,才变成现在的样子。在另一家罗振英家的神像也是近十层,但是顺序与史兴彩家很不一样。这种不一样跟画神像的工匠也有一定的关系,而像史兴彩这种灵媒则是自己设计的神像的顺序再请工匠作画的。这种多层的神像,可以把众神聚在一起供奉,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一种精简的方法,有利于节约资源。在“‘龙牌会’”初探”一文中,也谈到了这种家神,周虹(1996)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说,龙牌会醮棚内的百神画像,其实是范庄农民在特定的时间,把众多家神搬来与龙牌一起共祭”(周虹,1996:49)。
笔者还注意到龙祖殿两旁立着两块碑,左边的碑背面是在前文中提到过是功德碑记,而其正面是范庄龙祖殿记,这段文字意在表述范庄龙牌会的由来,其表述方式很有当地的风格,前几句是压韵式的但后面慢慢变成了白话文,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笔者仔细将这段碑文与“走近‘龙牌会’”等文中对范庄龙牌会的介绍相对照,发现极为相似。前文提到访谈会长史振珠说碑文的作者不外露,但碑文刻在石上将留传后世千百年,范庄龙祖殿前的碑文有点太过于轻率了。
右边的碑正面书写着“范庄龙牌会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落款是河北省人民政府。其背面是范庄龙牌会记:
范庄龙牌会记
勾龙故里范庄村龙恩永驻传人心老辈传下龙牌会千古流芳,到如今改革开放东风劲枯木发芽竹生笋龙乡传人将祖祭。百花艳放龙苑春龙乡范庄位于赵州城东四十里滹沱河故道,范庄人崇龙敬龙活动虽史料无载一直代代传承。每年农历二月二在敬祖恩亲时搭醮祭祖庙会活动历史悠久内容丰富规模宏大,仪式完整其号召力和凝聚力在我国二月二节俗中绝无仅有。改革开放以来,范庄龙牌会受到赵县历届领导的关注和支持。一九九二年,河北省民俗学会秘书长兼副会长刘其印到范庄考察,发表了二月二龙牌会是活化石活标本,誉龙牌会是国宝不亚于赵州桥。一九九三年,中国民俗学会秘书长刘铁梁到范庄考察,定范庄为国家民俗调研基地,称自己是范庄荣誉村民。陶立璠先生对范庄考察后发表了民俗意识的回归,并题词礼失而求诸野。二OOO年,县委书记李南东在县长王俊林副县长刘进堂赵祥军陪同下主持了龙祖殿奠基仪式。二OO二年,龙祖殿在各级政府关注和支持下落成,龙牌由家供奉转入殿供奉。这些年来到范庄考察的专家学者、国际友人及媒体从未间断,刘奎力、郑一民、高丙中、吕增良、袁学俊、路继舜、梁勇、李建苏、段宝林、贾芝苑、利金锦子、赵旭东、王铭铭、刑莉、贺学军、郭玉华、英国王斯福、美国林思安、日本龙川麻子、韩国郑然鹤、丹麦博格等先后来到范庄考察,北京大学、中国社科院、中国民族大学等十多所高等学府都派人来范庄考察,中国历史博物馆也都到范庄考察龙牌会。中央电视台、地方电视台、台湾电视台及多家报社刊物都派人到范庄采访,并进行了专题报道。他们的现场录像资料对龙牌会在龙文化园地中所起的作用做出了高度的评价。二OO五年,龙牌会通过省民间文化保护研究所组织专家组评审,被列入石家庄市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二OO六年3月被河北省人民政府非物质文化遗产领导小组确认为河北省第一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并由省民保所向国家文化部申报国家级核批。同年,范庄龙牌会会长史振珠参加了中国民俗学 会例会,会上范庄龙牌会正式成为中国民俗学会会员。
岁末丁亥元月
范庄龙牌会敬立
这段碑文与龙祖殿记有异曲同工之妙,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手笔,据笔者了解,范庄本地有不少“秀才”式的人物,在刘晓辉记录神像位置的小册子上还有不少宣传范庄龙牌会的对联,如“古镇设醮古俗古风古流传,传人祭祖龙情龙韵龙文化”、“龙牌神韵古代传千古,龙的传人永远心连心”;还有一些宣传用的语句,如“民俗民风弘扬民族文化”、“觅民俗采古风五湖挚交会故土”、“龙乡龙里振奋龙的精神”等等。这些地方文化精英在这方面就能发挥作用,帮助龙牌会获得更多的社会认同,他们所创造的语句在宣传范庄龙牌会的龙文化、龙精神及其影响力等等。
而在左碑旁边支着几块木板,上面的海报上面写着龙牌会的组织机构,今年的人事安排如下:
二月二龙牌会庙会组织机构
会长:史振珠
付会长:刘苏军、刘英朝、罗小黑
女会长:史兴彩、米秋改
筹备会人员:
刘存珠、刘永建、刘苏军、罗小黑
田银庆、罗瑞华、谷增群、武小九
罗小锁、刘英朝、王春辉、刘二建
高军英、刘增献、赵小三、武茂臣
张成瑞、王秉军、刘胜改、史兴彩
米秋改、刘京魁、刘荣昌、武振奇
王保林、刘吉皂、刘金诺、武增羌
刘晓辉、武士英
各班负责人
龙棚:王春辉、刘兆鹏、高军英、武士英、刘二件、刘晓辉、武联贞
伙房:谷增群、罗小瑞、田二小
什好:李大旦、武小九
戏班:田银庆、刘增献
保卫:罗小黑、刘英朝
烧水:罗振英
文宣:罗小锁、王文全
烟火:刘苏军、田银庆、张成瑞、王兵军、孙黑旦
库房:罗瑞华、孙苟子、郭春发
会计:武小九、刘菓昌、武瑞杰、武振奇、王保林、李志民
一旁还有注明村民为龙牌会捐菜捐钱的明细海报,这些事物公开都意在展示龙牌会的公开透明性。龙祖殿上方还悬挂着“炎黄子孙都是龙的传人”大型横幅,龙祖殿前的院子里还树着迎风飞舞的龙旗,显得气势磅礴。
二月初一的早上,广播就已经开始宣读各种龙牌会的信息。初一早上6点村民们开始戒五荤,8点左右,人们慢慢聚集到龙祖殿前等待仪式的开始,各地的花会也陆续赶到,还有河北电视台与赵县电视台的新闻记者们也到达了。这天燕赵都市报组织传统民俗体验游的团队的到访,也给龙牌会增添了不少“人气”。会长们也在安排执行仪式的人员到位,到9时左右,由帮会的妇女齐唱“请龙牌经”之后,十几个男人一齐把龙牌从龙祖殿中抬出来安放到之前装饰好的龙轿里。
请龙牌经
净手拈香祥经开 请上龙牌一柱来 念声弥陀黄云起 空中现出宝莲台
皇帝万岁万万岁 真经展展展放开 安坛老祖安下坐 众佛众祖两边排
合坛老祖安下坐 千佛万祖两边排 金镶木鱼手中端七字佛法念几番
领了龙祖珍保好 真香就抱龙牌安 东北角上龙扎下 西北角上万层山
阿佛出在西游记 竞度出在苦海湾 左护神右护神 一切灾苦化灰尘
炉里烧香香三柱 真香安住龙牌神
当一切准备就绪,由范庄鼓队领头,接着便是龙轿,龙轿周围围满了人,有抬着龙轿的几组人还有许多坐在旁边的小孩,龙轿前面有一群虔诚的妇人倒退着走,并走一段时间就停下来对龙牌膜拜。龙轿后跟着众多各县、村的花会,形成一个长队,足有一公里长。队伍最前面有专人放炮,行进在范庄镇的主要街道上,道路两旁的人们引颈相望,小孩子们骑在父母的肩头观看,随着震耳的鼓声,整个范庄镇都热闹起来了。初一这天恰逢集市,街道上有许多小贩摆着摊点,在龙祖殿后边的市场有一个小型游乐园,里面有许多游戏,像旋转木马和开飞机都是小孩子们喜欢的,这些都使得整个庙会更加热闹了。队伍的最后,由一个妇女拖着一个滚动的轮子,后面有一个戴墨镜的男了拿着一根长长的鞭子一边走一边往前甩。在王斯福的讲演论文中提到这个场景与龙牌会仪式盛况时,他认为“集会本身就是一种力量的展示和组织能力的示威”(王斯福,1996:572)。记者们争相拍摄仪式的盛况,都抢着占据最好的拍摄地点,有的甚至爬到了村民的房顶上,但是范庄的人们也不会因为记者的拍摄而觉得有任何异常,范庄龙牌会的声名远播对他们来说早就习以为常,只是忘我地投入到仪式的盛会之中。
2007年3月19日是个特殊的日子,这天正好有日食出现。恰巧在范庄是多云间晴的天气,太阳一会躲入云中,一会又出来露露脸。起初没有人注意到,但是还是有细心的人发现日食的出现,很多人都争相抬头往天上看,但这时龙轿的行进速度也大大减慢,常常停留较长的时间不前进,笔者猜想这是否与日食有关。后来笔者访问过几位帮会的人,他们都认为这天遇上日食兆头不好,不圆满。与中国传统观念相关,自古中国人认为日食、月食都是不好的征兆。学界也有许多学者发表文章讨论范庄对龙牌的祭祀到底是不是迷信,但大多数学者都主张跪拜与进香是中国传统的仪式形式,并不能一味地凭这点来界定是否是迷信。刘其印在龙祖殿中接受记者采访时还特地强调了这点,认为范庄龙牌庙会主要弘扬龙文化,而不是宣扬迷信思想。
在11时,龙牌游行的队伍回到龙祖殿,早已有帮会的妇女在殿内跪候龙牌,再由帮会的男人们将龙牌归回原位,又开始了新一番唱经的仪式,此时进香的人们不断地涌入殿内,看香的帮会妇女也忙个不停。当地人有个说法,龙牌必须在9时左右抬出,而11点之前必须回来,否则不吉利。而花会则在殿前的广场上各显本事,拿出其看家本领以吸引与会的人们驻足观看。12时,所有人员都到大伙房吃饭,大伙房今年用了四个灶,排成一排煮着大锅的粉条菜,同时供应许多馒头。大伙房设在市场院子的空地里,人们取了碗盛了菜之后拿着馒头蹲着吃,在最热闹的时候大伙房可以提供几万人的饮食。
下午继续有花会的表演和戏班的表演,但没有特别的仪式了,人们进完香也渐渐散去,初一的仪式基本结束。龙牌会安排几个会头在庙会期间分日子值班,以防有紧急情况的发生。但一般而言,不会有什么问题,龙牌会期间虽然人很多,但秩序井然,村民们骑自行车过来基本都不上锁,也不会丢车,但是如果是在北京的大学校园里,这种幸运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同行的河北经济电视台的王磊介绍说他的摩托车在那放了一天忘锁了,也没有问题。迎龙仪式的当天有一些人在龙祖殿的入口处发放传单,是宣传类似“美女夜谈”的广告,发短信打电话到某某号码之类的,这类传单大都发给男人,他们也就是接过来看看,有的随手就扔掉了,一路上有不少这种纸片。初二这天是龙牌会的正日子,也是8点左右就开始热闹起来,照例是花会,但比前一天少一些,但是整个广场上还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值得一提的是范庄村的夕阳红秧歌队,以老年妇女为主,老太太们穿着粉色的衣裳化了一些妆,手持着两把折扇,是范庄一道亮丽的风景。他们自始至终地庆祝着范庄龙牌会,而其他许多花会只是来一两场。笔者提出给其中一位头发发白的老太太照相时,她亲切地摆了一个很漂亮的造型,显现出别样的美丽。
花会给龙牌会增添了许多娱乐的成分,庙会是一种“娱神娱人”的活动,各得所需。但是笔者并没有看到前人学者们曾参加过的龙牌会中提到的高跷、“大宋遗风”式的节目等,相反地花会的表演略显单一,村民也反映花会没有前些年热闹了。但会长介绍说,今年来了30多个花会,但笔者数过到会的花会最多不超过20个。正会这天一大早,有一辆满载乘客的大客从石家庄来到龙牌会,笔者采访了司机得知他们是自己组织到各个庙会的团体,在报纸上看到说范庄有龙牌会就赶来了。笔者还遇到了一个从石家庄骑自行车来范庄庙会的中年人,他特别热情地介绍自己早上4点就起来骑车赶过来参加龙牌会,他也是从报纸上看到有龙牌会才赶过来的。足见当地新闻媒体对范庄庙会的报道,起了很大的宣传作用。
听闻初二下午还有一家要过小龙牌会,下午2点半时笔者与其他观察者一同赶往罗小锁家,见到一幅龙牌的神像,也是手绘的图,上仍然书“天地三界十方真宰龙之神位”。据笔者向罗小锁了解,他是2002年的轮值会头,而龙牌是于2003年从他家移至庙中的,因为他认为龙牌治好了他的病,他与他妻子认为家中应该一直供奉龙牌,正巧那年将龙牌移至庙中,他就请人画了一幅神像留在家中原先放龙牌的正堂,仿佛龙牌从未离开过。他妻子每天早晚给龙牌上香磕头,从不间断。说小龙牌会是指会有唱经的人会过来他家,热闹一番。但是笔者赶得不巧,因为唱经的人要在龙祖殿中办完事才能过来,不能定确切的时间。罗小锁妻子称他的病是史兴彩治好的,以前人一直是昏沉神志不清,治疗后就像在天灵盖揭了一层东西一样,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史兴彩是当地的灵媒式人物,是从外村嫁到范庄的,据说十几年前她有精神病,但后来说是神给治好了。当地有个说法是“不受磨,不成佛”,意指只有经过磨练才得获得真神的眷顾,这种观念与《西游记》中的神佛观念较为一致。史兴彩作为龙牌会的女会长,负责龙祖殿内的大小事务,包括供神、烧香、看香、唱经等。她在当地有一定的威望,因为她认为自己可以与龙神进行交流,可以为人治病,也能准确地预知以后发生的事情,而她的预言和治疗确实又有成功的例子,当地的信徒们便十分相信她。笔者在庙中考察时,也曾无意间听到两位大妈的谈话,其中一位劝另一位前来求神的去找史兴彩,说别的人看不准。笔者与她进行访谈时也谈到为罗小锁治病的事情,她显得有点紧张并嘱咐我不能用笔记下来。她说她的本事是自学的,非常奇妙不可思议,说修行是无我之境,加上努力才能获得佛法、佛力,史兴彩虽然不识字,但她却能背诵所有经文。她说里边(指龙神)说话,别的人听不见也认识不到,只有她能听见,她说病分两种:一种是虚病,另一种是实病。她说罗小锁的病是因为有两个“虎子”[14]寄在他身上了,经过她的治疗,其中一个虎子修行去了,另一个被她用铁链锁到地牢了,所以罗小锁的病就好了。听到这种说法,人们又自然会想到这是迷信,但无疑更可能是因为心理慰藉的作用,病好了也是一种积极的结果。龙牌在当地始终扮演着重要的整合作用,是当地人的心灵寄托。
初二的晚上有焰火表演,7时许就开始零散地放起了烟花,其中一种类似于冲天炮的烟火,看起来像一条龙一样蜿蜒向天空飞去,颇像龙升空飞舞的样子。到晚上8点时,人们慢慢聚齐,烟花放的频率逐渐加快,最后点燃用两根竹竿支起来的条形烟火,像一个燃烧着的瀑布在夜空中泻下来,将烟火盛会推向一个高潮。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主持人,人们自发地来,表演准时开始,等烟火落下帷幕人们也渐渐散去。农村有自己的一套秩序规范,不需要谁去制定,大家以口相传便是,已是约定俗成,没有人闹场,大家和和气气、开开心心地来看焰火表演。
初三这天与初二差不多,外村唱经的都会来庙里助兴,他们来的时候本村的妇女们也会唱着经欢迎他们,唱的经文有许多,就不一一列举了。香客较初二这天也少了许多,花会也少了。戏班的观众们也不如前两天,龙牌会的气氛慢慢淡了下来。
初三这天由于人渐渐少了,庙会也基本谢幕,笔者采访了正在拆卸设备的小商家,得知他们是专门赶庙会的人,他们熟知周围各地庙会的时间,哪有庙会他们就跟着在哪摆摊,并以此为生。他们也认为龙牌会也没有以前热闹了,初一来的,初三基本就没什么客人了。小型的游乐园也在一下午的时间撤东西走了,留下一片空地。晚上和初二一样,也有烟火表演。
初四是“落棚”的日子,因为龙牌本来就在殿里,不用再像之前那样迁回会头家,就只剩下拆醮棚的工作,上午帮会的妇女们聚集在龙祖殿前用特定的纸叠“元宝”,要叠许多袋子用于落棚和初六的“圆坛”仪式。等上午的准备工作做好之后,下午1点左右开始落棚,女人们在每个神案前点一柱香,烧一张纸钱,烧的时候都要念“达摩——阿弥陀佛”,之后再把香案上的供品都撤走。1:30时女人们在殿前烧一摊元宝,并围着火堆跪成一圈唱“送神”的经文。
送神
一送古佛去回宫 二送玉皇回天宫
三送三宫归本位 四送娘娘放光明
五送南海观音母 六送药王和药圣
七送北方真武祖 八送城皇归庙中
九送我佛归本位 十送全佛全回宫
一切佛祖送完具 剩下师父了病正
求考龙神香一柱 香保合会得安宁
1:40左右将小米做的糊糊抬到龙牌前供奉之后,人们抢着分带给自家孩子去。再由负责神像的人指挥几个男人把神像按顺序收起来放入木箱。另外,男人们的把龙旗和横幅撤走,再把醮棚中的电线和灯泡拆下来之后把固定醮棚的铁丝拆下来,不一会儿就把醮棚拆下来了,女人们则帮忙将原本放在醮棚桌子等物品搬回库房以待来年再用,男人女人互相合作,有一种众人拾柴火焰高的气势。之后,有些女人干完活之后做在库房旁唱起歌,扭起秧歌,很是高兴。帮会的人们都是自愿来的,他们在一起的互动在某种程度上增加了范庄的凝聚力,这也很好地证实了刘其印老师所论述的龙牌会的凝聚力(刘其印,1997)。
这天最后就是“出水”的仪式了,由一辆拖拉机拉着元宝,供品到梨园里一处空地,将元宝和裱纸烧了,将糊糊的供食放在道路两旁,并念叨着“吃不饱这有”,之后再把食物倒在路两旁,因为这是给孤魂野鬼烧的纸钱,就不再念“达摩”了,等仪式进行完之后,再搭着拖拉机回去。当这些人去“出水”时,留在殿里的人们必须一直跪在龙牌前,3:30去“出水”的人们回来殿里的人听到响炮才站起来,回来的人再到龙祖殿磕头、唱经、烧元宝送神。
初五庙里也比较冷清,只有几个帮会人员,偶尔会有人过来上香祈愿。由于看戏的人也少了,戏班也不再唱了。以前惯例是唱十场的戏,今年只唱了七场就歇了。从龙牌会的仪式到庙会再到戏班都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龙牌移到庙里之后的热闹程度大大不如往年了。但也不能武断地认为这种现象只是因为龙祖殿的建立引起的,其中也有其他因素影响。
初六早上庙里帮会的妇女们双聚集到一起,按照惯例这天会有妇女来套娃娃,但一般是来套男孩的,套女孩的特别少。这天上午来套娃娃的有三个人,都是想套男孩,第一个女人的铜钱在龙牌上划了两三个来回之后挂上了,帮会的人告诉他这娃娃来得不容易回去后要烧六柱香六张纸钱,第二个女人的铜钱在第一次就贴上了并且贴得紧紧的,第三个女人的铜钱划了好几次却还是挂不上。帮会的妇女告诉笔者,这是因为她平日不行善,龙神不给她娃娃,并说每年也都会有一些套不上娃娃的女人。据说这个套娃娃特别灵验,会头刘增现家的儿媳妇前年套了娃娃,来年就生了两胞胎男孩,河北经视台的王磊也是范庄当地人,他听父母说他也是套娃娃套来的,在范庄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大概上午九点半左右,圆坛仪式开始,参加的人只有帮会的十几个妇女。先将剩下的元宝香纸在殿前烧给龙神,之后在殿内给龙神唱经,这是整个龙牌会期间唱经时间延续时间很长的一次。到此,整个龙牌会的仪式就结束了。初六这天早上的时候,上任轮值会头刘英朝家搬出龙祖殿旁的小屋,在晚上之前新的轮值会头史振珠家搬进来伺候龙牌。再到晚上八点时龙牌会的会头们一起开会,主要的任务还是把一年的帐报清楚,由此完成会头的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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